菱州蕉客

冷日雪蕉1777

亚历山大的后宫之亚当

想到哪里打到哪里吧……

亚历山大成为俄国皇帝时是24岁,他身边的近臣和密友也都是年轻人。在他统治的前5年,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、巴黎式轻盈的时代。

斯特罗加诺夫会在巴黎私下埋葬大革命中被处决的朋友;恰尔托雷斯基会以波兰亲王的身份执掌俄国外交;科丘别伊在君士坦丁堡策马飞驰过街道;斯佩兰斯基会以赤贫之身平步青云,手执书卷的腼腆青年成为自由与宪法之父;沃尔孔斯基作为从龙之臣总督近卫军;欧根正在军营里和军士拔河斗酒。

那时候年轻,所以亚历山大才会突然对亚当·恰尔托雷斯基倾吐心事。亚当的回忆录里,提到那一段时间,反反复复都是“天真、纯洁、热烈”。少年时皇村花园里一遍一遍的附耳细语,地位朝不保夕时仔细叠好藏好的信笺,暂时分别时轻拽衣角的谆谆恳求,难怪当时都有人会觉得这是一段“浪漫”关系。

那时候亚当也年轻,多年后回忆这段时光,那句“我们在花园里散步,和大公夫人叶丽萨维塔·阿列克谢耶夫娜擦肩而过”看似平淡,却有惊雷无数。

亚历山大一定“爱”过亚当的,亚当出现在俄国宫廷的时候是那么与众不同。亲王年轻,终生不曾褪去的傲气在那时尤盛,和叶卡捷琳娜大帝宫廷的奢侈雍容格格不入但光芒四射;他交游广阔,游历欧洲,而亚历山大那时甚至不曾离开过圣彼得堡;他才华横溢,事实上成了亚历山大的导师。最重要的是,亚当那时也“爱”亚历山大,功利性的爱,因为亚历山大曾许诺要复兴波兰。

这段友情(或者按照阿兰说的,罗曼蒂克关系),是基于亚历山大年轻时对波兰亲王的痛苦共情,亚当在帕维尔的加冕礼上因为前波兰国王受到的羞辱而气愤盈胸,他一生从未原谅过任何一个俄国人,包括亚历山大。起初亚历山大在一定程度上被豁免了部分憎恨,只是因为亚历山大直接表露了对波兰复国的支持。

他是不愿意为亚历山大这个人冒风险的,这一点亚历山大很快就感觉到了,但那时新沙皇还不太在乎。

亚历山大请亚当出任俄国外交大臣,亚当拒绝了,原因是自己必然会把波兰的利益置于俄国利益之前。

“我不会做损害波兰利益的事,我和从前一样,我没有变。”亚历山大说。

亚当接受了,成为了事实上的俄国首相。他是波兰人,思想亲英国,为俄国谋利益,在1807年首先建议亚历山大与法国和谈。

难为他能在1807年前把这一切处理周到,一切美好在1807年就濒于结束了。巴黎式的轻盈变成了真正的、俄国圣彼得堡式的沉重。

法国重新建立了华沙大公国,即使亚当认为拿破仑对波兰只是纯粹利用,但他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亚历山大并不能及时履行诺言。

回忆录里开始频繁出现“逃避,回避,语焉不详,转移,垂下眼睛”。

亚当的选择是离开俄国政治中心,他不赞同法俄结成同盟,也不赞同俄国在波兰上的无所作为,当年就任外交大臣前的担心成了事实,他能做的只能是离开。

亚历山大不愿意,他挽留,他舍不得,可他确实无法给亚当想要的。

最后的折衷是亚当做了大学校长,成为了俄国在波兰事务方面的私人顾问。

1810年,在俄国和法国关于波兰的谈判失败后,他离开了圣彼得堡,再也没有回来。

“你一定要走吗?哪怕再迟一阵再走呢?”

“圣彼得堡的气候对我的健康不好,陛下。”

亚当在圣彼得堡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。

变故在1812年,法俄战争爆发,波兰人热烈欢迎解放者,亚当选择了与自己的同胞波兰人在一起,致信请求亚历山大收回他在俄国得到的封号。

1813年,亚当再次致信亚历山大,希望胜利的沙皇记得“当年的计划”。

可能会有人觉得亚当反复无常,然而他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?“如果撒旦许诺重建波兰,波兰人就会跟着撒旦走。”这是亚历山大在一次过往争执中说的,这样的尖刻几乎不属于亚历山大,可亚历山大早就不是那个牵着挚友衣角聆听教诲的青年了,谁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再这样的?即位后?在冬宫苦等亚当不来的时候?还是在他一遍遍收到俄国大臣对波兰人轻佻的抱怨,收到波兰人对俄国人的憎恨的报告的时候?

1813年到1814年,亚当唯一的希望就是亚历山大的承诺,即使他一遍遍请求亚历山大约束军队停止侵害波兰人的利益无果,即使他对亚历山大的友谊几乎已经比早晨八点的薄雾还淡,他还是再次成为了那个影子大臣。同时为波兰和俄国两个世仇国家争取最大利益。

他们都不年轻了,利益比高傲更宝贵,礼节比爱恋更重要。

叶丽萨维塔的美貌不曾有丝毫改变,可是亚当再也不会跪倒在皇后的脚下,不会吻皇后的手,也不会和皇后一起哀悼早逝的女儿了。

他们年轻时的计划“实现”了,波兰在俄国的力量下重新成为一个国家,俄国沙皇同时也是波兰国王,波兰有宪法,有议会。

然而亚当被亚历山大从这个瑰丽的复兴计划中划走了,亚历山大在波兰的副王不是亚当,他只是给了亚当一个波兰议会主席的职务,驻扎在波兰的军队也只听康斯坦丁大公指挥。

学生终于背叛了导师。他曾经视亚当为世上最智慧最可信赖的人,二十年间这情分已经悄悄变了,波兰和俄国无可调解的世仇,亚当作为亲王无可更改的爱国情怀、作为挚友不得不做的独善其身、作为近臣的有所保留终于让亚历山大突然有一天,不再珍视他的第一个朋友,他第一个爱过的人,他没有徒劳地去粉饰自己在波兰事务上的不热心,只掩盖了自己心里的最大的变化,仿佛他还完全信任亚当一样,直到最后,在亚当以为一切终于成功时,将亚当彻底背叛。

亚历山大应该是不愧疚的,他向亚当索要的是一份至少在亲王心里有一席之地的情意,而亲王早就把这份情意收回了。从亚历山大的角度看,是亲王先背叛了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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